
少林寺商业帝国陷争议:《浪浪山》点燃中国故事新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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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-26原野: 最近,少林寺和释永信方丈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各种调查传闻满天飞。但咱们今天先不聊这些八卦,我想聊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实,那就是在释永信执掌少林寺的这二十多年里,他真的把一个深山古刹,打造成了一个横跨文旅、影视、甚至食品的“商业帝国”。外界都叫他“佛门CEO”,这称呼本身就挺有戏剧性的。
晓曼: 没错,这个称呼背后,其实藏着一个特别惊人的转折。很多人可能不知道,八十年代初的少林寺,破败到什么程度呢?野草齐腰,整个寺里就剩下十几个老僧人,跟我们武侠小说里看到的那个天下武宗的形象,完全是两码事。但转机来得也很突然,就是1982年那部电影少林寺。
原野: 哦,李连杰那部!我小时候看过,印象太深了。
晓曼: 对,就是那部。当时票价一毛钱,最后竟然创造了1.6亿的票房神话。这可以说是让少林寺第一次尝到了“流量经济”的甜头。也正是这部电影,为后来释永信登场,以及他后面一系列的商业化操作,提供了一个巨大的、意想不到的社会认知基础。
原野: 有点意思。所以这股电影带来的“流量”,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。那释永信具体是怎么一步步把少林寺推向商业化的呢?我听说他早期的一些操作,在当时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。
晓曼: 他确实是个超前的人。你想想,在九十年代,一个出家人,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品牌保护和互联网。1994年,市面上出现了一个叫“少林寺牌火腿肠”的东西,释永信直接用法律手段去告它侵权。这成了中国宗教界名誉权诉讼的第一案。从那个时候起,他就意识到“少林寺”这三个字是个巨大的无形资产,开始系统地注册各种商标。
原野: 在那个年代,一个和尚去打官司、注册商标,这画面感太强了。感觉他脑子里装的不是佛经,是商业法。
晓曼: 还不止呢。更绝的是1996年,中国才刚刚接入互联网没多久,他就给少林寺注册了域名,建了官网。他甚至还把寺里的一些“武功秘籍”,比如易筋经的电子版,直接公开在网站上,以此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。这种对IP的重视和对互联网的敏锐度,别说在宗教界,就算是在当时的商界,都是非常罕见的。
原野: 我明白了。他这套打法,完全就是一个现代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思维啊。先用免费的“干货内容”吸引流量,然后建立自己的品牌护城河。这哪里像一个方丈,简直就是个产品经理。
晓曼: 你这个比喻很到位。所以,当他在1997年做出那个更惊人的举动时,也就顺理成章了。他成立了“河南少林寺实业发展有限公司”,这是中国佛教界有史以来第一家公司。这个公司的成立,才算是真正为他后来的“商业帝国”打下了地基。
原野: 成立公司,这一下就把寺庙和商业彻底绑定了。所以,这个“佛门CEO”后来究竟构建了一个多大的商业帝国?我感觉我们刚刚聊的还只是冰山一角。
晓曼: 何止是冰山一角。少林寺的商业版图之广,绝对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。就拿最核心的旅游来说,2019年游客量最高的时候有420万人次,有人估算过,光旅游相关的总收入就可能超过12个亿。
原野: 12亿!这已经不是卖门票和香火钱那么简单了,这是一个庞大的文旅产业了。
晓曼: 完全正确。它的核心产品就是“少林功夫”这个大IP。比如那个禅宗少林·音乐大典的实景演出,还有武僧团每年满世界跑的全球巡演,据说一场演出的收入能到50万美元。这些都是把文化IP变现的经典操作。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,还是他们对知识产权那种近乎偏执的运用。
原野: 又是商标吗?他们到底注册了多少?
晓曼: 截至2022年的数据,中国嵩山少林寺申请的商标,数量是706个。
原野: 706个?我的天,他们都注册了些什么?少林牌方便面?少林牌洁具?
晓曼: 你别说,还真有。方便食品、灯具、餐饮住宿、饲料、珠宝、饮料、洁具……基本上你能想到的所有领域,他们都用“少林”这个商标占了个坑。这背后是一种滴水不漏的商业防御和扩张逻辑。
原野: 这听起来,与其说是一个寺庙,不如说更像一个品牌授权公司,有点像……佛教界的迪士尼?
晓曼: 这个类比有点意思。迪士尼的核心是米老鼠和公主们,少林寺的核心就是禅宗和功夫。你看他们的操作,重启少林药局,开发活络膏、灵芝茶,包装成“非遗传承”,一年销售额八千万。2008年就开了淘宝店,后来还转型做文创,搞直播带货,首秀就卖了500万。这套组合拳,确实和现代消费品牌的打法非常像。
原野: 等等,一个千年古刹,在抖音上直播带货?这画面实在太魔幻了。但这也恰恰引出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,也是最大的争议点。当寺庙开始算计KPI,方丈开始研究商业模式,那佛门清净地的“清净”二字,又该放在哪里呢?
晓曼: 这就是硬币的另一面,也是所有争议的根源。公众的质疑声一直没断过。比如门票越来越贵,还有2022年,一家和少林寺关联的公司,花了4.52亿在郑州拍下了一块商业用地,甚至还有传言说要在澳洲建高尔夫球场。这些新闻一出来,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,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清修之地吗?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逐利的工具了?
原野: 是啊,这种感觉很强烈。传统观念里,僧人应该是清心寡欲、不问世事的。但现在屏幕上是一个运筹帷幄的“商业帝国缔造者”,这种形象上的冲突感太强了。
晓曼: 这种冲突不仅体现在公众舆论上,甚至在寺庙和地方政府之间都爆发过。之前就有新闻说,少林寺和嵩山景区管委会因为门票收入分成不均,闹得非常僵,僧人甚至都拉横幅去讨说法。当时管委会的官员反问了一句特别经典的话,他说:“少林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?”
原野: 哇,这句话问得可太尖锐了。它直接把那个最根本的矛盾给挑明了。作为一个宗教场所,你的核心使命到底是什么?
晓曼: 对。这句话揭示了佛门和地方政府之间那种复杂的利益博弈。当寺庙的经济利益和地方的财政收入深度捆绑之后,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纯粹了。虽然释永信一直说,商业化是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法,保护文物。但这个庞大的利益链条,确实让外界产生了太多的猜想和质疑。
原野: 这就引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哲学问题了。我记得释永信自己也说过,禅宗提倡的是“看破、放下”。但问题是,当他亲手建立的这个商业帝国越来越庞大,当袈裟下面是数以亿计的资产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时,他又该如何真正地“放下”呢?
晓曼: 这可能就是他,乃至整个少林寺,面临的终极拷问。这种平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这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放下,更是精神和理念上的。当一个机构习惯了用商业的逻辑去思考和运营,它还能不能守住自己最初的那份精神内核?这恐怕不只是少林寺一个寺庙的问题,而是所有试图在现代社会中求生存的传统文化机构,都必须面对的困境。
原野: 回顾整个故事,少林寺的商业化,确实是一次非常极端,也非常成功的传统文化IP的商业探索。它证明了传统文化在现代市场里有巨大的潜力。
晓曼: 但它也模糊了信仰和商业的边界,引发了我们对宗教机构纯粹性和透明度的深刻反思,也彻底挑战了公众对寺庙那种“清心寡欲”的传统认知。
原野: 所以说,少林寺的案例,它不仅仅是一个寺庙的商业故事,更是一个关于在快速变化的时代里,我们到底该如何去平衡文化传承、精神追求和经济发展之间张力的一个缩影。
晓曼: 是的,这个张力,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会持续存在。
原野: 少林寺的商业化之路,无疑是一面镜子。它映照出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寻求生存和发展的困境与机遇,也折射出当信仰与市场深度融合时,我们内心深处对纯粹与功利、神圣与世俗之间界限的持续追问。或许,真正的“放下”,并非放弃世俗,而是在拥抱变化的同时,不迷失其核心的价值与本真,这对于任何一个在时代洪流中前行的传统机构而言,都是一道永恒的、需要不断探索的命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