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教师“下岗潮”非突然:人口财政压力下“铁饭碗”的终结
BOB do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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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-10常四爷: 一提到教师这个职业,很多人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,可能就是“稳定”,甚至可以说是“铁饭碗”的代名词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这个我们习以为常的观念,可能正在被悄悄地改写。最近,关于教师“下岗潮”的讨论越来越多,但大多数人可能都理解错了。这根本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裁员,而是一场已经悄然开始,并且影响深远的结构性变革。
常四爷: 很多人以为的“下岗潮”,画面感很强,就是学校突然宣布,某某老师,你明天不用来了。但现实呢,要比这复杂得多,也“温和”得多。其实,真正的流程早就开始了。它的第一步,是从我们不太注意的乡镇学校开始的。随着生源减少,很多村里的小学、教学点被合并、撤销。一部分老师还算幸运,能被调到县城或者中心学校去。但还有一部分人,就没那么幸运了,他们可能被暂时安置,拿着一点点象征性的基本工资,实际上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。
常四爷: 紧接着,就进入了第二阶段。你会发现,各地教育局的正式招聘名额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编制”,开始大幅度缩水。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呢?是大量的“非实名控制数”和临聘教师。说白了,就是编外人员。这些人,干着和编内老师一模一样的活,甚至可能更累,但待遇、稳定性,那真是天壤之别。
常四爷: 这种渐进式的变化,其实就告诉我们一个事实:“下岗潮”它不是一场剧烈的、突发的冲击,而是一个结构性的调整过程。它就像水温慢慢升高,而不是一下子把你扔进开水里。它先从最薄弱的农村和基层开始,用行政手段整合资源,把多余的人力先削减掉。然后,通过控制编制、引入编外人员这种方式,在不直接裁员、不引发太大社会震动的前提下,悄悄地降低人力成本。这其实是一种非常聪明的,可以说是“温和”的去编制化尝试。
常四爷: 但这种方式,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,它会让公众对问题的感知产生滞后。当很多人还在用“考上编制就一辈子安稳了”这种老观念去规划自己或者孩子的人生时,教育系统内部的稳定性,其实已经从根基上开始松动了。特别是对于那些刚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新人来说,教师这个职业的“铁饭-碗”属性,正在快速瓦解。它的不稳定性,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多数人的想象。
常四爷: 那么,究竟是什么样的深层力量,推动了这场看似温和却影响深远的教育系统变革呢?
常四爷: 这背后的根本原因,其实就两个词:人口和财政。首先是人口,而且我们面临的不是缓慢的人口下滑,而是“悬崖式跳水”。我给你一组数据你就明白了。2018年,全国的新生人口还有1523万,听起来还不错。但仅仅过了7年,这个数字已经跌破了900万,降幅高达41%。这个速度是非常惊人的。新生儿少了,最直接的影响就是,义务教育阶段适龄的学生数量会急剧减少。有机构预测,到2035年,这个阶段的学生可能会减少大约3000万人。北京师范大学甚至有个更具体的预测,说到2035年,全国可能会有超过200万个教师的编制岗位,不再被需要。2035年,这已经不是一个遥远的年份,而是一个迫在眉睫的转折点。
常四爷: 更要命的是,孩子不仅生的少,还不断地往大城市集中。这意味着什么呢?意味着农村、小县城的教育困局,会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早、更猛烈。一线城市可能因为人口虹吸效应,暂时感觉不到太大压力,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。除了学生少了,另一个大问题就是地方政府没钱了。过去很多地方依赖的土地财政,现在收入大幅缩水,直接导致地方财政非常紧张。而教师的工资,在很多县城财政支出里,占比高得吓人,普遍在10%左右,有些地方甚至逼近30%。你想想,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。当财政吃紧,教育这项巨大的开支,就必然会被重新审视。
常四爷: 所以你看,人口结构的变化,特别是出生率的断崖式下跌,直接导致了学生生源的枯竭,这是教师岗位需求减少的根本原因。而地方财政的萎缩,又限制了政府继续用高成本养着这么多老师的能力。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,就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教育系统结构性过剩的困局。这不仅仅是教育一个行业的问题,它其实是整个社会资源重新分配的一个缩影。当整个蛋糕在变小,分蛋糕的人口结构又发生了巨变,那曾经看起来最稳固的那个“铁饭-碗”,必然会首当其冲。
常四爷: 面对如此严峻的结构性过剩,其他国家是否也曾经历过类似困境?他们的经验又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启示?
常四爷: 当然有。我们的邻居,日本和韩国,其实在二三十年前,就已经提前替我们“趟过雷”了。日本在90年代,面对教师过剩,采取的措施可以说相当“狠”。他们大幅削减编制,把很多正式教师转为临时工,同时强制增加工作量,据说当时日本教师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长达到了惊人的62个小时。并且,他们还把教师的身份从国家公务员序列里剥离,减轻了中央财政的负担。
常四爷: 韩国呢,在2010年前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。他们的做法相对柔和一些,比如搞强制轮岗,让你流动起来;鼓励教师提前退休,给你1.5倍的年薪作为补偿,让你体面地离开;同时还设立了很高的继续教育要求,达不到标准的,就自然淘汰了。你看,日韩的经验其实告诉我们,面对教师冗余,国家层面会打出一套组合拳,核心目的都一样:减轻财政负担,优化人力资源。
常四爷: 现在,这些故事正在中国上演。湖北鄂州已经明确了中小学教师的编制上限,天津的西青区更是直接推出了教师聘任制,以后老师不再是干一辈子的了,干得好才能续签,不合格就得走人,这从根本上动摇了铁饭碗的根基。江西在五年之内,教师招聘的人数锐减了将近九成。福建厦门更是公开表态,未来新入职的教师,绝大多数都将不再拥有编制,而是合同制。这些先行地区的探索,其实就是在借鉴日韩的思路,逐步打破教师的“铁饭碗”。
常四爷: 当然,日韩的经验也给我们提了个醒。这些改革是有社会成本的。最直接的就是,教师这个职业的吸引力会下降,很多优秀的老师可能会因为压力过大而选择离开。所以,我们在解决财政问题的同时,也要警惕对整个教师队伍士气和职业认同感的伤害。中国的国情更复杂,人口基数更大,我们不可能简单照搬任何一个国家的经验。但它们背后的核心逻辑,也就是通过市场化和弹性化的手段去应对结构性过剩,这个方向是共通的。
常四爷: 有人可能会说,那学生少了,我们搞“大班改小班”不就行了吗?一个班从五十人变成二十五人,老师不就不多余了吗?这个想法很美好,但现实很骨感。刚才我们提到了,地方财政已经非常紧张了,根本没有足够的钱来支撑小班化教学带来的额外成本。所以,“大班改小班”最多只能是局部地区的锦上添花,绝对成不了解决全国教师冗余问题的救命稻草。那么,面对这场深刻的结构性转型,教师职业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?
常四爷: 未来,我们可能会看到一系列的方案陆续启动。核心思路其实就是“盘活存量”和“严控增量”。比如,把小学过剩的老师,经过培训后转岗到缺老师的初中去。再比如,推动教师转向其他公共服务领域,像是职业教育、现在需求越来越大的老年教育,甚至是家庭教育指导师。还可以通过进修,打破学科壁垒,一个老师能教好几门课,去补充那些紧缺学科的师资。
常四爷: 而在入口端,那一定会是严格收紧。教师编制的招录数量会越来越少,门槛会越来越高。同时,还会设置一些弹性的退出机制,比如对那些愿意转岗或者提前退休的老师,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。
常四爷: 那么对于个人来说,这意味着什么呢?如果你现在已经是“编内”教师,那么直接被辞退的风险其实不大。但是,岗位调整、工作职责变多、收入结构改变,这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。而对于那些还想进入这个行业的人,我的建议是,如果不是非当老师不可,真的要三思。如果下定决心要进,那一定要想尽办法,锁定那些有编制的、公办的、最好是示范性的学校系统。
常四爷: 说到底,教师这个职业,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范式转移,就是从过去的“铁饭碗”,转向未来的“弹性岗”。过去那种稳定、可预期、低风险的职业路径,正在慢慢消失。取而代之的,可能是高强度、收益相对降低、风险却在增加的挑战。这不仅是对每一个老师职业规划的巨大考验,也是对我们整个社会如何看待教育价值的一次重塑。
常四爷: 好了,聊到这里,我们来梳理一下今天最重要的几个发现。首先,所谓的教师“下岗潮”,它不是突然的解聘,而是一个从乡镇基层开始,通过压缩编制、引入编外人员等方式,一步步推进的结构性调整。其次,这场变革的根本原因,是中国新生儿数量的“悬崖式跳水”和地方财政的日益紧缩,这两股力量共同导致了教师队伍的结构性过剩。第三,我们从日本和韩国的经验中看到,应对这种情况需要系统性的改革,包括削减编制、增加工作强度、推动人员流动等等,这些都预示了我们未来的方向。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教师这个职业,正在从一个稳定的“铁饭碗”,转变为一个更具挑战性的“弹性岗”,这对从业者的适应能力和多元化能力,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。
常四爷: 曾经的教师职业,是无数人心中稳定的代名词。然而,当我们拨开“铁饭碗”的光环,直面人口结构与财政现实的深刻变局时,会发现这场行业转型,远不止是简单的“下岗”与“招聘”,它更是一面镜子,映照出我们社会正在经历的深层调整。它告诉我们,没有一成不变的“铁饭碗”,只有不断适应时代、持续学习成长的个体。那么,在这样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,我们又该如何重新定义“稳定”,并为自己的人生航程掌稳舵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