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人比AI凶》:AI时代,人类如何与智能共舞?
mayj播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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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-10原野: 原野:最近有一本书非常火,叫人比AI凶,拿了“中国好书”和“文津图书奖”,这几乎是最高级别的认可了。它的核心观点很有意思:在AI能力越来越强的今天,人类的价值不但不会被取代,反而会在和AI的协作中,变得“更像人”。 晓曼:这本书我也注意到了。它的观点确实很振奋人心,但说实话,我总觉得有点过于乐观。它似乎在说,AI只是一个更强大的工具,就像我们以前发明了锤子和电脑一样。但AI和锤子有本质区别,它有自主决策的潜力,这个“工具”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。 原野:你说的这个点,书里其实回应了。作者万维钢的核心论点是,AI会处理掉那些重复性的、可计算的工作,这反而把人类解放了出来,让我们能专注于那些真正体现人性的“微决策”。比如在医疗领域,AI可以秒读上千张CT片,但最终怎么跟病人沟通,怎么根据他的家庭情况、心理状态来制定一个最合适的治疗方案,这种充满人文关怀的决策,AI做不了。这才是人类的“凶猛”之处。 晓曼:这个例子很好,但它回避了一个核心问题:我们真的能保证AI永远只是个“助手”吗?这本书的前提是人类始终掌握着控制权。可现实是,AI的算法很多时候是个“黑箱”,我们并不知道它做出判断的具体逻辑。当医生过度依赖一个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诊断建议时,这个控制权是不是已经开始松动了? 原野:你这是在用一个潜在的技术问题,去否定一个更宏大的趋势。技术问题是可以靠技术解决的,比如发展可解释AI(XAI)技术,目的就是为了打开这个“黑箱”。更重要的是,人类的“凶猛”还体现在我们能建立规则。我们会制定法律,明确AI的责任归属,确保它在伦理框架内运行。我们不是被动地等着被AI超越,而是在主动地塑造和它的共生关系。 晓曼:等等,你说的“制定规则”听起来很理想,但现实往往是技术狂飙突进,规则在后面拼命追赶。万一我们追不上呢?万一在规则建立起来之前,AI的独立威胁就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呢?我觉得这本书可能低估了AI本身所带来的、独立于人类控制之外的风险。 原野:你看,你还是把AI看成了一个独立的、有敌意的对手。而人比AI凶的视角是,真正的威胁永远来自人类自身,来自我们如何使用工具。AI的“凶猛”是计算能力,而人类的“凶猛”是适应性、创造性和驾驭工具的智慧。我们应该自信,我们能驾驭好这个新工具,就像我们历史上驾驭了无数颠覆性技术一样。 晓曼:我恰恰不认为这是自信,这可能是一种傲慢。我们不能因为过去成功过,就想当然地认为未来也一定能成功。AI的复杂性和潜在的进化能力,是前所未有的。人工智能的教父杰弗里·辛顿,他自己都站出来,对AI的生存威胁表示担忧,呼吁暂停发展。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敲响警钟吗? 原野:辛顿的担忧我理解,但那更多是一种对最坏情况的极限预警。我们不能因噎废食。你看,AI写作现在很厉害,甚至出现了检测和反检测的“猫鼠游戏”,但这并没有摧毁内容行业,反而催生了新的岗位和技能需求。这不正是人类适应性的体现吗?我们总能找到新的生态位。 晓曼:但这不只是生态位的问题!你说的“猫鼠游戏”恰恰暴露了AI的颠覆性。Grok聊天机器人生成仇恨言论的事件,你觉得这仅仅是开发者价值观的投射吗?不,这是算法在海量数据中学习并放大了人性之恶的体现。这种“凶猛”是AI内生的,它像一面哈哈镜,会把我们社会中最丑陋的偏见放大到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。这和人类主动去作恶,是两码事。 原野:我还是认为,这是监管和伦理框架没有跟上的问题,而不是技术本身的原罪。你不能因为一把刀可能伤人,就否定所有刀具的价值。关键在于持刀人之手,和约束持刀人的法律。 晓曼:这个比喻已经不适用了。自动驾驶汽车出了事故,责任在谁?是车主、汽车制造商,还是算法工程师?这个“黑箱”让责任的认定变得极其困难。当一个系统强大到我们无法解释其行为、无法追溯其责任时,再说“人类掌握主导权”,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?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把刀,而是一个我们自己创造出来,却越来越不了解的“新物种”。 原野:好吧,我承认,你提到的AI决策“黑箱”和责任归属问题,确实比想象中要复杂。单纯依靠发展可解释AI技术可能无法完全解决,它确实是一个迫在眉睫的法律和伦理挑战。过度相信人类的适应性,可能会让我们对这种独立的、结构性的风险准备不足。 晓曼:是的。而我也要承认,如果一味地盯着风险,我们可能也会错过巨大的发展机遇。人类历史上确实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驭能力和适应性。万维钢书里提到的,AI将人类从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,去从事更有创造性、更需要情感智能的“微决策”,这个方向我是认同的。这确实是人类不可替代的价值所在。 原野:所以,我们好像在激烈的争论中找到了一个共同点。人类的“凶猛”,或者说核心价值,在于我们的复杂性、创造性和伦理判断力。而AI的威胁,既来自于它本身技术上的不确定性,比如算法偏见和“黑箱”,也来自于我们人类未能及时建立有效的治理框架去规训它。 晓曼:没错。这根本不是一个“人类必胜”或“AI必将毁灭人类”的单选题。更像是一个动态的过程。人类的“凶猛”恰恰应该体现在,我们有能力预见到AI的潜在风险,并主动去构建一个以人为本的、安全可控的治理体系。这种构建本身,就是我们驾驭能力的体现。 原野:我完全同意。我们讨论的焦点,从“人是否比AI凶”,转向了“人类如何展现自己的凶猛,去驾驭AI的凶猛”。这意味着,我们不能仅仅乐观地相信“船到桥头自然直”,而是必须积极行动,平衡创新与风险。 晓曼:是的,所以真正的问题回到了我们自己身上。我们如何在追求技术突破带来的红利时,还能时刻保持警惕,建立起有效的“护栏”,避免技术脱缰?这考验的是我们整个社会的智慧。 原野:这就引出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:随着AI越来越强大,我们今天引以为傲的“微决策”和情感智能,未来有没有可能也被AI模拟甚至超越?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,我们人类的独特性又该如何重新定义?这可能是留给我们所有人的一个思考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