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2025年新凯来:三年千亿估值,国产半导体设备是惊喜还是质疑?
唐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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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-10原野: 最近,半导体圈子里最热门的话题,恐怕就是一家叫“新凯来”的公司了。这家成立才三年的深圳企业,一出来就带着“千亿估值”的光环,还说要拿出31款国产设备。更厉害的是,连深圳市发改委主任都亲自给它站台,说它会带来“惊喜”。
晓曼: 没错,这个消息一出来,市场就像被点燃了一样,瞬间就炸开了锅。一方面,你看跟它相关的那些概念股,什么至纯科技、新莱应材,直接就涨停了,到处都是一片兴奋。但有意思的是,另一方面,圈内人,尤其是那些真正在产业里摸爬滚打的,对它那个“百亿订单、千亿估值”的说法却充满了怀疑。
原野: 哦?怀疑到什么程度?
晓曼: 我看到有半导体设备大厂的高管直接在朋友圈开炮,说“极度怀疑这个数字是‘亩产万斤’”。你想想,“亩产万斤”这个词,分量有多重。所以,这种一半是海水、一半是火焰的复杂情绪,恰恰是理解新凯来这个现象最有意思的切入点。它完美地反映了我们对芯片国产化的那种极度渴望,和对这个行业巨大技术挑战的清醒认识。
原野: 我明白了。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特别想相信一个神话,但理智又在旁边不停地提醒你,神话之所以是神话,就是因为它在现实中很难发生。那这种“兴奋与质疑”背后,更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?为什么一家新公司能一下子就把整个圈子搅动得这么厉害?
晓曼: 这个嘛,我觉得官方这么高调地背书是个关键信号。你想,发改委主任亲自出来说有“惊喜”,这在行业里是非常罕见的。这首先说明,这已经不只是一家企业的商业行为了,它代表了一种国家意志和地方政府推动“科技自立自强”的决心。市场当然会兴奋,觉得有国家撑腰,这事儿能成。
原野: 嗯,对,有种“国家队”下场的感觉。
晓曼: 但反过来,质疑也来源于此。半导体是个高度市场化、技术迭代极快的行业。大家也会担心,这种“行政主导”下的企业,它的技术是不是真的过硬?它的效率和可持续性到底怎么样?会不会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,而不是真正为了在市场上竞争?所以你看,兴奋和质疑,其实都源于同一个点。
原野: 有道理。这么说来,新凯来一登场,背后就充满了这种复杂的期待。但要真正理解它,咱们可能得先往回看看,这家公司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?它凭什么能承载这么大的使命?
晓曼: 问到点子上了。新凯来绝对不是凭空冒出来的。它的前身,其实是华为2012实验室里的一个部门,叫“星光工程部”。
原野: 华为的2012实验室?那可是华为技术创新的心脏啊。
晓曼: 一点没错。这个星光工程部,以前就是负责给华为自己设计开发那些高精尖的精密装备的。所以说,新凯来天生就带着华为的技术基因、人才储备和创新文化。它不是一个从零开始的草台班子。到了2021年,在美国制裁的背景下,整个国家对半导体自主可控的需求变得空前紧迫,于是,在深圳市政府的资金支持下,它就正式独立出来了。
原野: 所以它从华为的一个内部项目,摇身一变成了深圳国资委全资控股的“国家队”成员。
晓曼: 对。这个转变的背后,核心驱动力就是“政策意志、资本投入、技术积累”这三样东西的叠加。华为的技术基因提供了“人”和“脑”,深圳国资委提供了强大的资金和政策支持,而外部的制裁压力,反而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国产替代市场机遇。所以说,新凯来的诞生,是中国半导体产业从过去那种“单兵突击”,到想办法搞“体系化作战”的一个必然结果。它承载的使命,远不是一家普通公司那么简单。
原野: 这个“国家队”模式听起来确实很强大,集中力量办大事嘛。不过,这种“举国体制”会不会也有它的另一面?比如,会不会因为过度依赖政策红利,而在真正残酷的市场竞争中,反而变得有点水土不服?
晓曼: 嗯,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。在半导体这种需要天文数字投入的行业里,“举国体制”能提供的资源是任何一家私营企业都无法比拟的,这在早期是巨大的优势。但挑战也正在于此,如何平衡好政府支持和市场化运作,避免变成一个只会花钱、没有效率的“巨婴”,这是所有这类企业都要面临的核心考验。新凯来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
原野: 好,我们理一下。它有华为的出身,有国家的使命。但最终能不能带来“惊喜”,还得看它手里的牌,也就是技术到底怎么样。我听说它在技术上野心非常大。
晓曼: 是的,这可能是整个故事里最让人兴奋,也最让人捏一把汗的部分。新凯来在技术上瞄准了一个非常高的目标,就是光刻机。它正在探索一条叫做LDP的技术路线,全称是“激光诱导放电等离子体”。
原野: 这个词听着就感觉很复杂。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话解释一下,这东西是干嘛的?
晓曼: 哈哈,简单来说,现在最先进的光刻机,比如荷兰ASML的,是用一种极紫外光(EUV)来“雕刻”芯片的。产生这种光的技术非常复杂,能耗巨大。而新凯来想搞的这个LDP技术,你可以理解为是另一种产生这种极紫外光的方法,它的理论优势是“设计更简洁、结构更紧凑、能耗更低”。如果真能做成,那确实有希望打破ASML的技术垄断,实现“弯道超车”。
原野: 哇,这听起来简直是屠龙之技啊。但回到我们刚才说的那个“亩产万斤”的质疑,这个技术的美好愿景和残酷的现实之间,差距到底有多大?
晓曼: 差距非常非常大。这就是新凯来最大的矛盾点。一个美好的实验室想法,和一台能在工厂里7x24小时稳定运行、生产出数百万片合格芯片的设备,中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。业内的质疑也正来源于此,你那个号称的百亿订单,是真的已经有客户在产线上用了,还是只是意向订单?我给你个参照物,目前国内半导体设备的龙头老大是北方华创,它到2025年上半年的在手订单大概是50个亿,市值是2600亿。新凯来一个成立三年的公司,说自己订单上百亿,这确实会让内行觉得难以置信。
原野: 我明白了。这就像一个游戏新手,刚出新手村就说自己打穿了最终boss,大家自然会怀疑。那么,从技术验证到真正的大规模量产,半导体设备到底要跨过哪些特别难的门槛?
晓曼: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和烧钱。首先,你要把样机做出来。然后,要把这台几层楼高的机器运到客户的晶圆厂里,比如中芯国际、华虹。接下来,就是最关键的验证环节,工程师们得不眠不休地调试,让它跑起来,先流片,再看良率。这个过程可能要花上一两年,甚至更久。只要有一个环节不稳定,前面所有的投入都可能打水漂。很多人把新凯来的模式比作半导体设备领域的“高铁模式”,想集中力量办大事。但高铁的技术引进和市场是相对确定的,半导体设备的技术路线和市场验证,不确定性要高得多。
原野: 听你这么一说,感觉这确实是一场巨大的赌博,风险和机遇都太大了。那如果,我是说如果,新凯来真的赌赢了,把“惊喜”变成了现实,它会怎样改变整个产业链的格局?谁会是赢家,谁又是输家?
晓曼: 这个链式反应会非常壮观。如果新凯来成功了,第一波赢家,肯定是它的上游零部件供应商。比如给它提供清洗设备的至纯科技,提供真空系统的新莱应材,还有通过合资公司给它提供光刻机核心部件的奥普光电。这些公司的订单会暴涨。
原野: 嗯,这是最直接的。
晓曼: 第二波,就是中游的晶圆厂,像中芯国际、长江存储这些,它们采购设备的成本会大大降低,而且供应链更安全,不再怕被“卡脖子”,竞争力自然就上来了。最终,这个好处会传导到我们消费者身上,我们买的手机、汽车里的芯片成本可能会下降。
原野: 那输家呢?
晓曼: 输家,毫无疑问,就是那些长期垄断市场的国际巨头,比如荷兰的ASML、美国的泛林半导体、应用材料等等。它们在中国这个全球最大的半导体市场上,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份额被挤压。所以,新凯来不只是一个公司,它更像一个风暴眼,它的成败决定了整个生态的未来格局。
原野: 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在外面观察的人来说,有没有一些关键的信号,能帮我们判断这场风暴的走向?有哪些“信号弹”是值得我们密切关注的?
晓曼: 当然有。短期来看,第一个信号弹就是今年10月15日的湾芯展。新凯来到底会拿出什么真东西来展示?有没有突破性的技术发布?这是骡子是马,得拉出来遛遛。中期来看,就要看它的财报了,比如说,2025年第四季度它能不能实现之前说的45亿收入目标。再往后,就是2026年,它的先进制程设备能不能真正实现规模化的交付。最后,长期的愿景,就是它那个2027年IPO的计划,能不能按时上市并且实现盈利。每一步都是一场大考。
原野: 明白了,这几个时间点确实非常关键。聊到这里,我感觉新凯来这个故事,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业公司的范畴。
晓曼: 没错。总结来看,新凯来这个现象,其实是中国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,用一种“举国体制”来推动半导体产业从“单兵突击”走向“体系化作战”的集中体现。它带着华为的技术基因和国家的战略加持,这让它有独特的优势,但也必须跨过技术成熟度、商业化路径这些巨大的鸿沟。它的成败,将深刻地重塑整个中国半导体的生态。
原野: 新凯来,这个在争议和期待中诞生的名字,承载的远不止一家企业的商业命运。它是一个时代命题的缩影:当一个国家将科技自立视作民族尊严的基石,当外部压力迫使内部创新加速,我们如何平衡理想与现实,如何在“惊喜”与“质疑”之间找到前行的力量?这不仅仅是关于芯片和设备的讨论,更是关于我们如何在全球变局中,定义自身位置,塑造未来命运的深刻反思。在这个波澜壮阔的科技竞赛中,每一个选择,都将书写历史。